散文:塔山记忆
30年前曾在塔山上读书求学,那时海游中心小学还叫“东方红小学”,校址就在塔山脚下一幢三层楼房,在当时,也算得上高楼大厦了。学校没有围墙,一幢教学楼三楼还是教师们的寝室,显然不够学生学习,我们这年级二个班就在离学校百步之遥的塔山上一幢平房内上课。
其实塔山早以无塔,空存旧名面已,呈现在我们面前就是千苍百孔的采石场。我们年级两个班的教室,就在塔山一侧未开采的山坡上,教室不大,我们班门口朝南,另一班朝东,右侧是食品公司高高的石围墙,左侧是采石后留下的光秃秃的悬崖峭壁。我们班主任姓王,临海人,个不高,常年剪着一头齐耳短发,显得干净利落,她有个儿子也在我们班上读书。另一班的班主任姓陈,就住在海游下街头。
我家离学校不远。沿着石羊溪,穿过下街头或菜市场,抄近路爬上二轻公司边不高的山崖就可望见我们的教室了。沿着狭窄的路面,走上斜坡,一会就到了教室。狭小的教室里,简陋的只剩下课桌椅。采石场的放炮声时常在耳边响起,飞石呼啸地划过长空,有时不偏不倚将教室的屋顶砸个小洞,正好让一缕阳光照进教室里,平添了一丝暖意。夏天知了声中,时常有毛刺辣从屋顶上掉下来,落在衣服上或课桌上,引起惊恐的尖叫。
教室对面是县公路段,课间就成了我们游玩的乐园。公路段食堂边上有一个防空洞,是当年备战备荒时的产物。洞门口安装着一扇铁门,因为洞内时常要堆放一些杂物,门就虚掩着。乘着食堂没人,同学们一者图洞内凉快,二者充满着好奇,据说从这个洞口进去,可以从山上的另一个洞口出来,可是谁也没有试过。洞内阴森森,冷嗖嗖,伸手不见五指,岩壁上不时地渗出水珠,吧哒吧哒地往下淌,胆大的同学划着火柴侧着身子踩着湿漉漉高低不平的地面摸索着前进,不知谁的一声怪叫,吓得大家齐刷刷往外跑,探险计划就宣告破产。
有时,我们也翻过食品公司高高的围墙进入食品公司,看那里成群的猪在猪圈中嗷嗷地乱窜,同学们打闹嘻笑,玩累了,趴在水泥地上做作业,日薄西山才跚跚归去。
塔山上生长着大片的桔园,山顶上有高年级的劳动基地,虽然不大,种点番薯、南瓜之类的东西。星期五下午我们都要穿过平时紧闭的桔场大门爬上山顶参加劳动,施粪、除草、浇水,看着瓜蔓绿藤,一点点地伸舒展。等到秋天,每个人能分到几斤番薯回家,这是最快乐自豪的时光了。虽然番薯、南瓜也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然而对我们来说,自己辛勤劳动的果实,感到沉甸甸地分外甜蜜。
一直在塔山上的教室里呆了五年,看着塔山一点点地削平,运走。长大以后才知道塔山原名叫龙山,据史书记载:龙山上有文峰塔,高七级,又有龙山书院。文峰塔上每层六角悬挂小铁铃,松风微吹,铃声争鸣,与广润寺钟声遥相呼应,时人有《塔顶闻铃》诗曰:
浮图挺拔出长林,闲听松风语不禁。
檐铁争鸣朝雨急,寺钟遥答暮云深。
一声破寂飞苍霭,七级凌空镇碧岭。
瞻仰文峰留旧笔,题名淡笔试先临。
“塔顶闻铃”曾为海游八景之一。读着古诗,已经很难想象当年龙山曲径清幽,松柏成荫的绮丽风光。
60年代后,随着城镇的发展,不但文峰塔、龙山书院成了封建糟粕,被炸拆毁,塔山也逐渐被夷为平地,到处是采石留下的残崖断壁,坑坑洼洼。离开学校后不久,我们的教室就被拆除了,在隆隆地开炮声中,塔山变得面目全非,人民路将塔山一分为二,高山已成通衢,幢幢高楼凌空而起......
塔山早以无山,没有了绿荫如盖的松林,没有了文峰耸立,没有了龙山书院的啷啷书声,山上的文峰塔也早已在我出生哪一年被炸成了一堆碎石。恍惚中度过了小学五年,那是一段懵懂无知的时光,残留在记忆里的只是些碎片,但也就是这些碎片,一直未能随着岁月的流逝而消失,成了一段抹之不去的回忆,那些记忆保存于心里,慢慢的咀嚼,把那些胡乱的记忆编成文字,也算是个纪念吧!
2008年7月10日於六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