巧手雕刻绚丽人生
从精致的花眠床,到姑娘家陪嫁的嫁妆;从庙堂里的佛像,到庙门上的对联、匾额;从油漆到雕刻,从木雕、泥塑到根雕,他无一不通,无一不做得漂亮、精致、栩栩如生。
你说他神吗?不,说实在的,他只是一个很平凡的老人。不同的是,在面对一团泥巴、一根木头、一截树根时,他总是充满了感情,就像对待自己的孩子一样耐心,甚至更耐心。
从艺50年,在这片满是木、泥的无声世界里,他找到了自己的归宿……
在苍翠大山的环抱中,海游镇下岙周村犹如一个恬静的少女,亭亭玉立。“找奚熙设?在那边老宅子里。”听说我们是来找奚熙设的,村民们很热情地给我们指路,有一对老年夫妇甚至将我们带到了他的家中。
这是一座古老的四合院,高大的石灰墙上对称地刻着两个西洋钟,典型的中式建筑又夹杂着欧式风格。大门的正对面是堂屋,里面放着一些树根,有的已经成型。旁边的屋子里还放着他的一些根雕作品,有张牙舞爪的龙、威风凛凛的麒麟,有裙裾飘飞的嫦娥奔月,还有质朴实用的花架、茶几……
结缘雕刻
“学雕刻本来是无奈之举,是谋生之计,但现在却已经成了我生命中不可割舍的一部分。”
在堂屋里,在一大堆的树根间,奚熙设给我们讲起了他的过去。
与众多的故事相同,奚熙设学习手艺并非自己的本意,而是由于小时候家里穷。1943年,奚熙设出生在海游镇下岙周村一位普通农民家庭。1959年,正值全国大闹饥荒,16岁的奚熙设小学未毕业就休学了。因为他腿有残疾,父母十分担心他今后的出路,用当地人的话说就是“家里那么穷,又有残疾,以后哪个(女人)会嫁你啊?”
思忖再三,奚熙设便跟着一个会手艺的亲戚学雕刻。学了3个月,师傅说,我这儿你学得差不多了,你去跟别的师傅学,多学些来。就这样,他又拜海游上叶的一位叶师傅为师,又学了两年半,最后来到三门家具厂,成为其中的一个木工学徒。从此,他便与木雕结下不解之缘。另外,其间,他还学了油漆、木雕、泥塑等。
俗话说得好,“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学艺的关键还在于自己。“师傅只是指点一下,其他精细的部分都要靠自己去琢磨。”奚熙设说,当时,自己是学徒里年纪最大的一位,心想,学得不好,定然会被师弟们取笑。
自尊心很强的他,为了将师傅的手艺学到家,总是在师傅做工的时候仔细地观察,观察师傅使用的工具,使用工具时的手法。待师傅做好了,他又仔细拿着作品琢磨。下工了,在师弟们去外面或玩耍、或乘凉、或打牌时,他却雷打不动地坐在桌子旁,开始写字或画画。“雕刻和泥塑,写字和画画是基本功,基本功不好,那你雕刻出来的作品就会很难看,很拙劣。”
那时,没有电灯,他就点蜡烛。夏天蚊子咬,他就一边练,一边拍蚊子,有时入迷了,也便管不着那么多了。只是第二天,腿上、手上的红包会告诉他,昨晚有多少蚊子欺负了他。冬天冷,手上生冻疮了,他搓搓手、跺跺脚,继续练。就这样,到1964年,他已经成了一个手艺娴熟的雕刻师傅。那时,别人成亲时用的花眠床,嫁女儿时的家具,很多都是出自他的手。他也靠着自己的这门手艺让家人过上了比较好的生活,还娶了媳妇。
尝试成功
“我是一个很倔强的人,想要学什么东西的话,就会一股脑儿钻进去。”
在奚熙设30岁的时候,不再满足于在家乡发展的他来到了宁波天童寺,在那里做油漆、雕刻。也就在那时,他遇到了人生的第一个大难题。
“有一天,寺里的方丈问我会不会做匾额。当时,那么多师傅站在那里,我怕自己说不会的话,那些人就会笑话‘三门人这么没用’,所以就一口应了下来。结果,回到三门一打听,大家都说不会做。那可怎么办?”在这种情况下,奚熙设忧心忡忡地回到了寺里,但又不能将自己的难处与人诉说。最后,他决定翻看旧匾额,看看原来的是怎么做的,再自己尝试着做。
就这样,每天一下工,他就一个人躲在柴房,用小刀、用凿子,将废弃匾额的表面一层层剥开。有时候,一看就到了凌晨2点多。一个多月后,他终于尝试成功。在天童寺做了8年后,他转到四川成都昭觉寺,后来又进了四川一家汉白玉雕塑品有限公司担任雕塑师。而这时,天童寺的方丈找他找了快2年了——那做匾额的手艺除了他,旁人还找不到第二个。于是,在家人的一封电报下,他又回来了。
之后,奚熙设的足迹遍布浙江、新疆、青海等省份。即使在花眠床没人做了,嫁妆没有人做了的情况下,他依然生意不断,经常有人请他去做泥塑、匾额、雕刻等。就连我县许多寺庙里的佛像也都出自他的手。
爱上根艺
“这是我的宝贝,每一件都是可遇不可求的,我舍不得卖了他们。”
“爱上根艺是近年来的事情。”奚熙设说,当看着一些被抛弃或准备烧掉的乔、灌木及竹、藤等废根,经自己的手一修饰,从而成了一件艺术品时,心中就会有着难以言语的喜悦。
根艺是一门发现自然美而又显示创造性加工的造型艺术,可以说是七分天成、三分人工。爱上根艺的奚熙设经常不顾自己年过半百的身躯,一有空闲就带上馒头、老酒、脚刀等东西上山找树根,刨树根,一去就是一整天。有时候,看见邻居手里有树根,而且看起来蛮不错的,他就会上前要,或给一包烟,或用些许钱。刚开始时,村人对此很不理解,连他的妻子也跟着反对。但当看到一个个作品出来时,大家不禁连连称赞“了不起”。
然而,根雕创作又是十分艰苦的。有时,为创作出一件好作品,他会盯着树根一研究就是一整天,烟抽了4包,茶水喝了好几壶。有时,甚至三更半夜爬下床,点灯揣摩种种根雕造型。“用我老太婆的话说,就像傻子一样。” 奚熙设笑道。
在奚老的作品库里,我们看到了两把很大、很结实的太师椅。奚熙设说,这是他做得最艰苦的一个作品。因为要讲究对称、匀称,他经常一块一块把它们拼起来,拼好后感觉不是很好,又拆开。如此反复,时间竟达5年之久,到现在还是一个。
“其实,我家里的作品都还是半成品,为什么呢?怕被老太婆卖了。”奚熙设说,他原本有一件最得意的作品,是在山上滚一捆柴下来的时候,一根柴自己插进那捆柴里面,这根柴很像唐伯虎的《虎色图》,尾巴什么的都像全了。本来有一个广东人出3000元向他买经过修饰的成品,他没卖。后来那人又打电话过来叫他送到广东去,卖多少跟他对半分,他还是没送去,最后竟让他妻子偷偷卖了,卖了四、五千块钱。还有其它3件作品也被一起卖了。这是他的妻子第一次卖他的作品,也是最后一次。“那次我回来跟她吵了一架,之后,我便故意不做成品了。”
在根雕的世界里,奚熙设是很快乐的,一种发自内心的由衷的快乐。在那一堆树根里,他寻找着一个又一个生命,每一件作品在他的眼里都如同自己的孩子一样。他很珍惜这些作品,用他自己的话说就是:“钱很快就会用完,但同样的东西是永远都找不到的。”
“现在,我最大的愿望就是把这些工艺流传下去。”奚熙设说,自己现在已经66岁了,以前徒弟虽带出了不少,但从事这一行的却没有,自己的二儿子虽然也有这方面的兴趣,但也在外面打工。现在,他想办个厂,一来把这些农村最常见的废物进行利用,二来也可以让村民增加点收入,三来还可以实现自己的理想。
走出下岙周村,夕阳西下,天空是那样的碧蓝,一如老人和他的作品,那样的淳朴、自然。